新賽季的中國足協杯正賽將于2025年3月14日拉開戰幕。第一輪較量將在業余球隊和中乙球隊之間展開。不管是12支脫穎而出即將正式踏上足協杯賽場的業余球隊,還是在資格賽中遺憾折戟的隊伍,這些草根足球的代表已經用自己的方式在為“全民足球”書寫新的故事。
顧凌威的嗓子啞了。前一天,廈門集美誠毅足球俱樂部在補時階段絕平對手,拿下了足協杯正賽的入場券。進球之后,一直緊繃著站在教練席的他忍不住大喊起來,集美誠毅的技術區域瞬間沸騰,場上的球員們緊緊抱成一團。
(廈門集美誠毅足球俱樂部合影)
泉州青工走走紡織足球俱樂部早早鎖定了晉級資格。在2025中國足協杯資格賽最后一個比賽日,他們要踢一場決定資格賽冠亞軍的比賽,最終卻與冠軍擦肩而過。球隊的投資人洪琦琳戴著一頂棒球帽,拍拍教練和下場的球員,然后開始幫忙收拾東西。
(泉州青工走走紡織足球俱樂部)
兩家俱樂部都位于福建,巧合的是,它們在經營理念上也有很多相似之處:集美誠毅和泉州青工都希望俱樂部能夠實現自我造血。他們都通過資格賽獲得了在足協杯正賽與中乙球隊同場競技的機會。足協杯不僅是他們現階段能接觸到的最高規格賽事,也是檢驗其造血系統是否足以應對職業水準的試金石。如今,是時候向職業足球體系遞上自己的“簡歷”了。
“輸贏笑笑”
洪琦琳從小喜歡足球。在東華大學讀服裝設計期間,他成了申花球迷。畢業后,他回到泉州,進入父輩創立的輕工電器企業工作,并創立了暖通工程事業部。2012年,一位員工找到他,說:“你幫我們球隊設計球衣,我們給你印冠名?!睆哪菚r起,他開始投資足球俱樂部,轉眼十三年過去了。
他信奉“輸贏笑笑”的泉州俗語,是一個樂于遵守規則的人。中性名政策頒布那一年,他把球隊名字中的“輕工”改為現在的“青工”。他說自己不抽煙、不喝酒,“除了足球之外沒有什么愛好,掙100萬,能花90萬給足球。”對他來說,奉獻令他滿足,輸贏或盈虧他都看得很淡。
十三年里,他只有一次想過放棄。2019年的閩南杯,兩隊球員在場上起了沖突,他上去拉架,但毫無作用,“場面全亂套了”。兩隊參與群毆的球員以及雙方負責人都受到了禁賽處罰。網絡上的評論言辭激烈,媒體不知從哪里找到了他妻子和父親的電話。他三天沒睡好覺,差點把球隊解散了。
2019年對集美誠毅的負責人兼主教練顧凌威來說也不容易。1993年,一群集美中學的畢業生用“誠以待人,毅以處事”的校訓命名了自己的足球隊。陳嘉庚在廈門創辦的100多所學校都有相同的校訓,球隊也漸漸吸引了更多人加入。1986年出生的顧凌威在2005年加入俱樂部,是繼70后創始人之后的第二批成員之一。更年輕的球員說他是一個“會把所有事做在前面”“有很多經驗,也會給你很多建議”的人。
他將暫時的輸贏看得很淡。俱樂部曾經很難湊齊人員齊整的一線隊,好在他有足夠的耐心。2017年,集美誠毅報名參加足協杯資格賽,抽到海南萬寧的客場后,顧凌威發現全隊25人中有一半請不出假,那一年的資格賽只能草草收場。2019年是集美誠毅踢中冠的第一年,他們以純本土球員的陣容登場,以一勝一平三負的成績結束了比賽。疫情開始后,俱樂部的大部分隊員無法長時間請假參加賽會制,從2020年開始,集美誠毅不再出現在全國賽場。直到2022年之后,隨著新一批球員的加入以及誠毅青訓培養的孩子逐漸進入一線隊,球隊才慢慢穩定下來。2024年底的足協杯資格賽是集美誠毅時隔五年再次參加全國性比賽,這一次,顧凌威終于安心了。
“不能只靠弄筆錢”
禁賽事件讓洪琦琳下定決心把俱樂部做好。2021年,他開始開展青訓工作。在足協杯資格賽上,泉州青工的球員幾乎都是在俱樂部全職從事青訓的教練。他們工作日去學校當老師,周末則在俱樂部帶青訓。目前,泉州青工的青訓在泉州設有5個校區,服務20多所學校,擁有近600名學員。青訓的收入能夠覆蓋一線隊的部分開銷。明年,俱樂部梯隊計劃參加中青賽,一線隊也打算繼續踢中冠聯賽,為孩子們提供更高水平的平臺,并打通升學通道。
(2025中國足協杯資格賽第一輪泉州青工vs重慶瀚達)
洪琦琳最理想的情況是,自己青訓培養出的孩子能進入一線隊,最終讓泉州青工憑借這些孩子打進職業聯賽。在愿望實現之前,他還需要更多時間、更好的教練以及更多的資金支持。
集美誠毅實現了一部分洪琦琳的愿望。2011年,俱樂部開始開展青訓工作,高旭江從小在誠毅青訓體系中踢球,如今已成為球隊的主力。集美誠毅的經營模式與泉州青工走走紡織類似,俱樂部的收入主要由贊助、青訓、服裝銷售和隊費四個部分構成。其中,贊助占到每年收入的50%。贊助來源廣泛,包括服裝品牌卡爾美以及身邊各行各業的朋友。例如,胸前的贊助商榮源號就是俱樂部隊員自己經營的茶葉品牌。青訓興趣班每節課收費80-100元,而精英隊的費用則全免。通過成為卡爾美的代理商,俱樂部也能獲得一部分服裝銷售收入。此外,俱樂部每年向有工作的成員收取隊費,每人每年500元,收費人數約200人,有些老隊員已經連續交了近20年。
錢在俱樂部內部流動起來。那種“找一個投資人,立刻花錢買人、沖乙,打出名氣之后再找更大的投資人”的發展路徑,在顧凌威看來毫無意義。2005年,集美誠毅成立了一個約10人的決策小組。在做重大決定時,隊委會的判斷標準是:這件事能否至少穩定做十年。顧凌威認為,俱樂部的長遠發展“不能只靠弄筆錢。弄錢其實很容易,但明年沒有這個錢怎么辦?我不能拿俱樂部去賭博,否則一旦沒錢了,再降級、解散,人心就散了?!?/p>
(2025中國足協杯資格賽第二輪廈門集美誠毅vs朔州體校翔宇)
2000年出生的高旭江在2016年之后開始在一線隊出場。從北京體育大學畢業后,他回到家鄉成為一名體育老師,也順理成章地回到集美誠毅踢球。他對自己工作的理解是,讓廈門這種足球氛圍并不濃厚的城市的孩子,不必再獨自走足球這條路。
高旭江小時候喜歡踢球,家長也支持他,但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,家長也不清楚。長大后的高旭江想通過自己的工作告訴孩子們,“你可以往哪些方向發展,選擇這條路意味著什么?!痹谒芰Ψ秶畠?,他希望把孩子們引薦給合適的學校或教練。他小時候身邊沒有這樣的人。從初中起,他發現了自己對足球的熱愛以及一點點天賦,于是自己選擇了大學和專業,填報了志愿。在這個過程中,他從顧凌威那里得到了很多關心和建議,最終走到了今天。他相信,俱樂部現在需要做的是沉淀,贏得家長的信任。他相信他們一定能做出成績。